夜如渊,残月悬,红叶压弯细枝,簌簌飘落。

皇城之外的地面碎石微微颤抖,无数黑骑铁蹄飞踏而来,地动山摇间,偌大皇城也一并随之战栗。

“不好了!内殿走水了!”

容妤才刚刚出了东宫,就听见前方传来惊叫,宫人们蜂拥而出,如蝗虫掠食一般四散奔跑。

侍女阿婉凑近容妤道:“太子妃,你看那里!起火了!是坤天殿!”

容妤眯眼看去,果然是容纳文武百臣朝的坤天殿,她想到太子在酉时便去了那里,心下惶恐起来,立即奔着火光方向疾步走去。

可火势无情,前路已被浓重的烟雾模糊,火借风势,一路烧到了前殿石阶处,一座小榭被燃烧的火焰焚倒了,惊呼声不绝于耳,殿内忽然传出了惊叫声:“是七皇子……七皇子沈戮杀回来了!”

沈戮?

怎么可能会是他?

这个已经有三年不被宫中人提起的名字令容妤骇然失色,她疯一般地冲进烟雾之中,待来到了石阶高台,当即满面惊惧。

映入眼中的是遍地尸身、残骸,有臣子、宫女与侍卫……血水顺着阶梯流淌而下,容妤脚下打滑,重重摔地,衣襟被血河浸染。

“太子妃!”阿婉忙扶起她来,一主一仆战战兢兢地顺着高台向上爬。

好不容易走上了大殿,其中光景更是令容妤头皮发麻。

偌大的殿中萦绕着惨绝人寰的哀嚎声,数不清的臣子跪在地上,不停地向同一方向磕头认罪,而皇帝与太后坐在御座上神色惨白,仅次于他们的太子更是抖如筛糠。

他们绣着金纹的锦衣都被鲜血染成了赤红,却也不是他们的血,而是堆在地上的朝臣的鲜血。

容妤背脊发凉,脚踏向前,踩进血水,溅在鞋面。

可仅这一步,就又停在原地,她不敢再向前去,只因站在殿中央的浴血之人回过身来,他手提利剑,脸上溅满了鲜血。

容妤心中猛然一悸,嗫嚅着嘴唇唤出他名字:“沈戮……”

身形颀长的男子眉目凌厉,他一双眼里渗透着阴鸷沉冷,望着容妤的目光里没有半点重逢的喜悦,只有冷锐与憎恨。

他一脚踩在跪拜与他的臣子背上,沉声质问容妤:“听说,你嫁给了我五哥?”

容妤神色慌乱,惊恐地看向他口中的五哥——太子沈止。

沈止却是骇然地与她摇头,断不能让沈戮知晓实情!

可他余光已经瞥见沈止同容妤的眼神暗示,自是凄恻一笑:“五哥,你再如何遮掩,也是不能消了你夺走人妻的罪过。”

沈止不敢作声,唯独太后斥责沈戮:“你与容妤从未婚配,太子如何担下夺妻之名?休要放肆过头!”

沈戮目光死寂,转手一剑,狠狠地刺入脚下臣子的背部,似要生搅出其五脏六腑。

那臣子的哀叫惨烈,吓得一众朝臣更是乱了阵脚,有的还要怼起太后,骂她当年政变连累了如今众人,该死的是她!

太后反唇相讥,朝堂之上乱作一团。

沈戮抽出利剑,甩掉刃上鲜血,转眼睨向容妤,吓得她不由地退后几步。

皇帝恰时站起身来,极为讨好般地询问沈戮:“七郎,你此番回朝想要什么?寡人能帮的,都会帮!只要你把剑放下!”

众人哗然,沈止更是面色哀戚。

可沈戮却不以为然地冷笑起来,片刻过后,他擦拭掉脸颊上的血迹,沉下眼道:“我要原本就该属于我的一切。”

这话掷地有声,令容妤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。

她瘫坐在地,不敢再去看沈戮的面容,只怕那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里,也包含了她。

皇帝也担忧道:“东宫给你便是,你皇兄也不会有怨言!只是……容妤毕竟是你皇嫂了,你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违背人伦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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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戮当即道:“父皇不必担心,背叛了我的女人自是烂骨头,我断不会稀罕。不过——”他冷眼看向容妤,“她父亲定江侯就不能那么便宜了。”

容妤大骇,更为恐怖的是,皇帝竟亲口应下了这事,哪怕,地上还躺着皇后的尸体。

杀了皇后的人,正是沈戮。

三个月后。

一大早便起了蒙蒙雾气,破败宫墙的红瓦褪了色,隐隐泛白。

“吱呀”一声,容妤推开木窗,见侍女阿婉已经在打扫院落里的落叶。

凉薄寒风穿进衣衫,令容妤忍不住打了个寒战,身后又传来低沉的几声咳嗽,她一边忙着要关窗,一边回头道:“吹到你了吧?本想着要透透气的,我这就关上。”

“不急。”那声音由远至近,停落在她身边,抬手抚了下她鬓的素淡珠翠,微微一笑:“我身子骨也没那么虚弱,只是晨风而已,不怕的。”

容妤端详着他近来又瘦削了的面容,眼里闪过疼惜之色,到底还是将窗子紧紧关好,又安顿他卧榻修养。

将被角为他掖好后,她轻声道:“我要他们煨参汤给你吧,今儿起得早,也能催他们快些煨成。”

他苦笑道:“都听你的,你定了便是。”

容妤点点头,临出房前,对着铜镜看了眼自己的行头,倒也还算端庄。她抬了抬下颚,踏出门去,吩咐侍女去后厨做今早的菜色。

阿婉听后,有些苦手似的,“太子妃……”索性及时改了口,“回禀夫人,后厨哪还有人参了呢,上月都已经用光了,派人去要,如今还没送过来呢。”

容妤表情变了变,微微蹙起眉头,问道:“红枣、枸杞和母鸡,总还有吧?”

阿婉摇摇头,“也没了。”

容妤极为失落地看向院落,上月提出要修建的宫墙也仍旧无人问津,宫檐下头的琉璃灯也因暴雨碎了一个,她想到炭火也到了该用的时候。

阿婉叹道:“天已经这么冷了,裘袍该做、暖炉该有,可咱们这南殿连柴火都紧紧巴巴,太子……夫人,往后可该怎么熬啊?”

容妤抿紧嘴唇,眉皱得更深。

阿婉也不是非要火上浇油,她总是忍不住要和从前的日子做比较,便絮絮说着:“都是一母同胞的手足,好歹也要看着过往的兄弟情分,可新太子也真够狠的,对待咱们太子……唉!又叫错了,老是改不了口!”她扇自己一嘴巴,叹道:“对待咱们侯爷都不如他的战俘!”

“阿婉。”

容妤示意她不得乱讲,“你要牢记,这里不再是东宫,是南殿了。”

阿婉也知祸从口出,不想早早没了性命,只得点头听从。

便是此时,虚掩着的院门外头忽来一仗人。

负责开道的侍卫次序井然,他们站在院门两侧让开路来,一辆车辇缓缓驶进,车门打开,走下来的人是崔内侍。

今朝地位更变,容妤见到他,必是要先一步颔首问候了。

崔内侍到底也是宫里的老宫人,断不会为难容妤,只管笑盈盈地吩咐侍从将东西搬出来,说道:“近来东宫喜事多,疏忽了南殿这头,还请夫人宽宏。”

“哪里,内侍大人言重了。”容妤垂了纤长白皙的颈子。

崔内侍一挥手,依次道着送来的物件儿:“裘袍五件、碳火百斤、琉璃灯十盏、油烛五十、月俸……三百。”

容妤一听,不由地抬起头,她谨慎地问道:“内侍是否记错了?”

崔内侍“哦?”了一声。

容妤道:“侯爷虽不再是东宫主,但按照规矩和陛下的旨意,南殿月俸是有四百五十的,殿里的车辇、宫人与侍女也要生活,四百五十本已拮据,如今怎会成了三百?”

崔内侍面露异色,为难道:“实不相瞒,南殿上月的俸禄是红字,咱们太子已经在陛下面前担下了这事,到了这月,也是不得不缩减些了。”

容妤却道:“可我家侯爷的药品贵重,月俸少成这样,定是吃不起的,难道是东宫会帮衬月月送药来此吗?”

崔内侍笑道:“这,老奴可就不得而知了。若夫人不信老奴,也是可以去别处讨个说法的。不过,夫人先要在这些物件的批复上按了手印儿,老奴也好回去交差。”

容妤当即拒绝道:“内侍大人,恕容妤不能按这手印儿。”

崔内侍故作难办,唉声叹气了半天,终于绕到了正题:“既是如此,夫人还是亲自和太子禀明得好,咱只是奉命行事,实在经不住这中间推搡,也请夫人体谅下老奴。”

房内之人的咳嗽声加剧,下地倒茶压咳的窸窣响声令容妤心神不宁。

她怕自己再犹豫不决,他就会推门来拦,届时,药买不起,他命也要早早了结。

思及此,容妤不再动摇,她对崔内侍道:“内侍大人,我要去见太子。”

崔内侍一听,立即躬身侧过:“夫人请。”

“夫人……”端着姜汤和糕点从后厨出来的阿婉见这阵仗,登时无措。

容妤经过她身边,嘱咐一句:“侯爷若问起我,就说我去催膳药房抓药,去去就回。”

出了院门,崔内侍引容妤上了车辇,她刚一坐定,便听得车轮行驶起来的声响,亦不知是许久不曾有这待遇、还是要去见她极不愿见之人才会有这般心慌意乱。

幸好是没有个孩子的。两个人受苦,总好过三人惨淡。容妤心中沉沉叹息。

她本想着熬过这阵子就会好,时间久了,适应了,日子就不会那样难了。可他的病日日渐重,陛下又漠不关心,墙倒众人推,南殿之外的过往宫女都能扔来几抹冷眼,再连月俸也遭到克扣,就像阿婉说的那样,往后,要怎么熬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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