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，这棵小树苗已经长到齐房檐高了。当它还只有筷子那样高时，山雷就认出了那是一棵野核桃树。它正逐渐扩展它的枝叶，不过，它永远不能完全遮住天空，星星和月亮在它黑色的枝叶中闪烁。在它的阴影之外，还有着大片深蓝色的夜空供山雷眺望。
天气真好，看见了银河。像我们的队伍。
“身先士卒是一种品质”，他想。它有时会使一支军队失去首领而溃败；有时会拯救一支军队。不管怎么说，它是一种公认的高贵品质。“他拯救了他的军队”。
山雷领受着银河的照耀。那条遥远的河光波流溢，不知经过多少光年才漫射在他的头顶。他坐在亿万年前陈旧的微光下，遥望着它早已逝去的美丽光晕。
那里是汭河。那天，他倒在了那条河边的高塬上。
他已经到了河边正准备渡河，听见枪声知道追兵已到。他返回来，“你伤口刚好，不要上去，我走了。”他对他说。他在庾家河战斗中负重伤。
他在带军直属队一百多人到了塬上。
我们团又是后梯队，前面的队伍已渡过了汭河，不能回援，我们背水一战。
号令调我们两个营赶到塬上支援三营。他们与敌军首先接火。
他来到我们的阵地上。每当这时，他总是会来。
重机枪连连长（还记得他叫戴德归）把一挺重机枪架在窑洞顶上猛烈射击，压住了敌人的气焰。我们的轻机枪也吼叫起来。
有一挺机枪哑了，是盛思常，他牺牲了。
小郑接过机枪继续射击。
他猛地扑在机枪上。他也阵亡了。
浒生操起了机枪，那天是他第一次实弹射击，我刚刚教会了他两天。
这时，他来了，我们心里踏实了，接下来我们就会赢。总是这样。
他出身在乡绅家，他为什么带着我们打仗？家财散尽，撇下了他的老母亲，他本可以不用这样的。
我们在路上。我撇下了妈，在那棵枫香树下。
我们离开了陕南，在长征路上。在汭河边。
他带着我们全力阻击。
他倒下了，身中数弹。在汭河边的高塬上，他永远地走了。
他说过，“你伤口刚好，不要上去，我走了。”
他真的走了，他不该说这话！
我们想哭，大哭，放声地哭，但不能，我们上好了枪刺。
马夫老李和伙夫都端起了刺刀，加入肉搏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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