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晚时分，在枪炮声的间隙里，断断续续地，“大姐，救我！……救我！”声音那么微弱，湖英还是听见了。
她望向窗外，却没有人。走出房间，从窗下那几棵杨树看过去，前方一片空地里有众多炮弹坑。一阵炮声过后，那声音像断线的风筝，又开始了，“这里……大姐！”
地上有一张土色的脸，一双土色的眼皮偶尔翻动时，露出了黑白二色的眼珠，“救我！”寻觅了很久的声音来自那张土色的嘴，嘴上粘着泥土的胡须像某种植物上的根系。
扒开浮土，她已经看出来，他是一个国民党老兵，那顶军帽上镶着青天白日帽徽，在泥土中像一朵坚硬精致的小花。
将老兵从泥土的掩埋中拯救出来，显然是湖英无法做到的，“我们就来救你！”她安慰着那个被埋的人，然后站起身来，快速跑回所里。
两个男兵动用了铁锹和镐头还有**的双手，才把老兵仔细地清理出来，抬进了包扎所进行救治。
老兵伤势很重，浑身布满了弹片窟窿。三天前，他受伤后陷入昏迷，部队开走了。
他非常虚弱，流了很多的血，还是努力地抬起那只完整的手，指了指上衣口袋。湖英从口袋里小心地取出一封信，已经被血液浸透，纸张已经凝固住了，老兵深陷的眼窝里流出了泪水，“求，求司书写的，排了好多天队，……给我媳妇……”如此残破的生命，他的眼里还有泪水流出来，这就像是一个奇迹。
作完必要的处理后，重伤的老兵必须立即转往后方医院进一步救治。担架队长有点为难，“还有五十多个解放军重伤员等着转后方。下一拨担架马上就到。”
那老兵不哭，也不再说话，安静了下来，凝固而黯淡的眼神漫视着床前那盏昏暗的马灯。一个小时后，担架队来了，队长泪流满面，“我们来晚了。在大岗子岔路口遭了炮弹，村里一个小伙子死了。刚成家。唉，回去怎么向他媳妇说呢？！”
两个民工抬着担架来到老兵床前，老兵仍然漫视着床前那盏马灯，他已经没有了动静。
湖英正拿着药单来找到护士长，谈一个有关注射剂量的问题，两个男兵在处理老兵的尸体。床上遗留着大便。一阵恶臭袭来，她跑到屋外蹲在角落里，开始剧烈地呕吐，一阵天旋地转地折腾后，在朦胧泪光中，凸映着护士长那双充满同情的美丽的大眼睛，“怀孕了？”
医院遭到了炮击，一名刚从延安医大毕业的医生和两名卫生员埋在了废墟里。他们在重负下默默死去。
如潮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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